N.R.R.

Author: 雪妖

同人文庫

[全職 - 吳方周] 納尼亞的魔衣櫥

*

就是想寫寫非原作背景的五期的三個人互動,也不是什麼CP

沒錯最近我就是萌去了這樣的方向⋯⋯


*


吳羽策記得小時候住過的一間巨大別墅,然而對於那是哪一年的事、自己會住去那裏的緣由都沒有印象了。似乎那段時間夢中總有鬼影僮僮會從古老甚至有破損的牆壁另一邊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張牙舞張撲過來或者面無表情像穿牆而過一樣穿過他的身體,從而撕碎或是偷偷帶走他的部分記憶似的。那時候他意識清楚地明白那是有點可怕的不太好的夢,卻手足無措不知道從那裏面醒過來的方法。

 

吳羽策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身下木頭地板被踩得咚咚作響那聲音由遠及近,方銳出汗的光腳在他身前來了個急剎車卻還是打滑出好幾步幾乎就要和他撞上。然而一停下來又立刻轉身向別的地方跑去留下一路不均勻腳步節拍的餘音。這個讓他老實坐上半分鐘都困難的孩子早就把偌大別墅上上下下都跑了好幾個遍,但還是遺憾地不認路。上一次在中間樓層依次延展開來無數個一模一樣的房間中走丟甚至錯過晚飯、最後被房東太太帶出來的時候眼眶好像還紅著也沒有一點吸取經驗教訓的意思,第二天照舊一個人上躥下跳到處跑得歡騰。

吳羽策揉揉眼從地上爬起來。這個時候方銳已經跑沒影兒了連聲音都聽不見。他環視房間,周澤楷還像他睡著之前那樣默默坐在角落裏不說話,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開。他小臉蛋光生潔白五官精緻好像個瓷娃娃。頭頂一束淡黃廊燈打在一動不動的表情上看上去一點都不溫暖。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記憶裏那棟別墅一直被昏暗的燈光籠罩從廳堂到廚房到漫長走廊到每一個房間,沒有一個地方的燈光足以照亮所有的角落和腳下通路的去向——它們總是消失在一段距離開外無名的黑暗中;出現在遠處的人影總是模糊不辨面目,直到臉幾乎貼上牆壁才看到牆紙上的花朵、俯身趴去地下才知曉地板的材質和紋路。

除了吳羽策別墅裏還住了方銳和周澤楷兩個和他年紀相仿性格卻大相徑庭的孩子。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房東太太照料他們的日常起居。之後想來會以為她身材高大不過是最先看到的總是燈光投在牆壁上她有些變形的影子的緣故,而那副影子顯然不會說話也不會笑。他們幾乎不被允許離開房子到外面去,透過窗看到總是陰雲密布被壓得很低的天空下修剪得方方正正的對稱庭院像幅畫一樣往遠處鋪開。那個院子好像也很大,不輸給別墅本身的大。

三個孩子作伴平時相處小打小鬧但總得來說也算相安無事。對於另外兩個人為什麼會在這裡的疑惑就像對自己的歸屬一樣不放在心上。有時候方銳會用偷吃過點心油乎乎的小手蹭上周澤楷整潔的上衣。吳羽策看不過去,擰起眉批評道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方銳笑嘻嘻說當事人都沒說什麼呀?這時周澤楷低頭盯著小襯衫下擺多出來兩個手印子半天還是沒說話,竟好像在欣賞什麼抽象藝術的作品似的。

“喂你倒是說點什麼?”吳羽策不滿地胳膊肘撞撞周澤楷。而周澤楷像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一般看了看他就又低下頭去,繼續擺弄起襯衣的下擺。

“有什麼好看的?”吳羽策小聲嘟囔,怎麼打抱不平最後還搞得自己特別沒面子。

 

大多數時候房子裏很靜。腳步聲說話聲鐘擺來回搖動整點敲響的聲音房東太太手執菜刀敲在案板上的聲音都聽得特別清楚。這種寂靜中單一并會穩固持續一段時間的規律聲音曾讓吳羽策覺得心裏難耐,好像那是即將發生什麼的預兆似的。

像他們現在,在方銳的提議下正在進行別墅內部探險,三個人排著竪隊走在看不到盡頭的走廊上。步履緩慢好像下一步就會有跌入萬丈深淵的陷阱的可能,呼吸同樣小心謹慎。方銳走在第一個,周澤楷在他後面,吳羽策則跟在周澤楷之後。雖然吳羽策也表示過他不想走最後,但方銳振振有詞說服他如果讓周澤楷壓底這個人什麼時候走不見了也不會吭一聲的那不是很麻煩?吳羽策想想好像也有道理就沒再計較,而之後才爆發“不對為什麼一定要你走第一個?”的感想時似乎也已經晚了。

走廊兩側分布房間的門,有的虛掩著,有的關著但一推就開,還有的則上了鎖。吸引他們的正是那些上了鎖的密室,鼓舞小孩子膨脹的好奇心,好像有偉大的秘密不等別人只有他們有資格去揭曉。他們在一扇關緊的門口站穩,仔細打量大門和雕花門框之間嚴絲合縫的空隙像在尋找一個突破的線索。

“看我運個功就破門而入——”方銳說著舞動手臂空中畫了個圈雙手再收回腰間真像那麼回事似的裝模作樣著。只可惜姿勢還沒擺完後腦勺就挨了吳羽策結結實實的一下,“運個鬼的功啊,你哪會這個?”

被說得服氣方銳只得悻悻收手,吳羽策對他沒個正經的樣子無奈嘆了口氣。而這個時候周澤楷從兩人身後站出來,伸手撫上淡金色的圓形門把,輕輕向右一擰——

門開了。

“哦哦哦哦哦——”方銳發出一連串誇張的驚歎,“你怎麼打開的?還是說其實是我剛才發功⋯⋯”話音未落就又注意到吳羽策利劍一般狠狠瞪著自己的眼神於是吐著舌頭閉了嘴。

周澤楷的手從門把上退下來,“本來也⋯⋯”他看看另外兩個人期待的眼神吞吞吐吐總算是說出一句話:“⋯⋯沒鎖⋯⋯”

 

不管怎樣他們還是走進了那個用方銳的話來說佯裝上鎖大概也有點名堂的房間。與他們平時活動所在房間的木頭地板不同,這裏面鋪了暗紅色地毯,但是不夠柔軟,踩在上面還有些扎腳。房間不大,除了佔據一側牆壁頂天立地的核桃木衣櫥櫃再無其他家居擺設。

說來那個衣櫥也有點怪。正對他們一半是像房間門那樣裏外開帶把手的門,另一半則是一扇推拉門,還偏偏拉開了二分之一。房間裏沒有點燈,藉由室外陰天并不明亮的光照可以看清衣櫥古樸的輪廓但卻看不到裏面,那一塊長方形邊緣整齊突然暗下去的一塊好像遭遇什麼災難連門帶裏面的東西全被挖空不復存在。彷彿它裏面不是衣櫃的內部而是一踏進去就會掉下去的無底黑洞。

三個人盯著那個衣櫥,或者說是盯著那塊詭異的黑色看了很久。

“我想到了納尼亞的故事。”吳羽策吞了吞口水,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說的正是那個幾個孩子闖入鄉下別墅與納尼亞大陸相連的魔衣櫥,從而在奇幻世界展開冒險的故事,“你們說,這個衣櫃會不會也⋯⋯”

“納尼亞?那是什麼?”可惜方銳沒聽說過這個故事,一開口就破壞了氣氛。

“哦?這你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個可以嘲笑他的機會了,吳羽策的注意力馬上就不放在面前這個衣櫃上了,他故意誇張地抬了抬眼皮流露出些許鄙視的眼神。

“什麼啊!”被吳羽策一挑釁方銳非常不爽,“沒聽過有這麼奇怪嗎?”他轉向周澤楷,希望從他那裏找到一點認同,卻不想這次周澤楷也是站在吳羽策一邊的。

“我也⋯⋯聽過⋯⋯”

“看啊,就是你不知道嘛。”關鍵時刻周澤楷的站位簡直太對了,吳羽策恨不得要跟他來個擊掌什麼的,但只是稍微想想也知道對方的反應和自己不在一個頻率上也就作罷了。

“要不要給你補補課啊?”他便繼續針對方銳。

“⋯⋯誰稀罕啊?”方銳說著已經扭頭大踏步往房間外走了。吳羽策趕緊跟上還在抓著這個把柄不放繼續煩他。周澤楷最後又多看了那個衣櫃一眼,像他平時的目光無論關注什麼都會無甚意義地多停留片刻一樣,隨後便也提起腳步跟著那兩人一起離開了房間。

 

那天的午睡時間裏方銳偷偷爬起來給吳羽策不算長的頭髮上扎了小蝴蝶結。後者醒來覺得頭髮連帶頭皮被揪得不舒服齜牙咧嘴甚至眼淚水打轉。在方銳舉到眼前的小鏡子中他才看清自己現在的丟人樣子而罪魁禍首就在他跟前笑得直不起腰,甚至還火上澆油地指著吳羽策的淚痣說隔壁敬哥哥說過長這玩意兒的都是愛哭鬼果然沒錯⋯⋯

氣不打一處來不等方銳說完吳羽策就撲了上去和他扭打作一團。他們從地板這頭滾到那頭爬起來接著拳打腳踢東拉西扯。在一旁完全局外人的周澤楷看著都緊張,走近兩人又不敢走得太近,想從中勸阻卻又完全找不到插話的時機,就見他嘴巴一開一閉眼神左顧右盼干著急半天還是發不出一聲;想把兩人拉開呢,雙手愣是撐在面前也完全是擺設。

不過沒一會兒吵鬧聲驚動了房東太太,她從廚房裏趕過來,幸好菜刀是放下的。沒費多大力氣就把還扭在一起的兩個小孩分開強行制止了這場爭鬥。吳羽策也是這個時候感到也許房東太太是真的身材高大力壯如牛。

那個時候被房東太太批評教訓的話他也不太記得了,不過卻印象深刻沒逃掉不聽話的孩子是要關小黑屋的慣例懲罰。雖然方銳被抓得頭髮像鳥窩一臉青紅狼狽不堪還企圖拉周澤楷下水但房東太太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只帶了臉上身上都掛彩打架鬥毆的當事者兩人穿過廳堂來到一個位於別墅側面的小禮拜間。吳羽策和方銳都是第一次知道這房子裏還有這樣的地方。天花板是隆起的穹形圓頂,正中間一副尖利十字架冒著寒氣讓人看了就不舒服忍不住渾身戰慄。

房東太太把兩人分別安置進禮拜堂邊側的相鄰兩間懺悔室,只有一兩平方米大四四方方的封閉小隔間轉身都能碰到牆壁。關上門的那一刻世界都清淨了。

儘管隔壁方銳還拍門板踹牆壁地抗議了一陣子,吳羽策這邊倒是從一開始就很安靜。說實話仔細想了想他還挺後悔沒克制住衝動居然和方銳一般見識了。後背磕在地板上大概撞青了,臉上扯開的傷口火辣辣的但卻意外不怎麼疼,手腕上也被咬了幾口對方的齒痕還都歷歷在目。一開始纏在頭髮上扯不下來的蝴蝶結也在打鬥中鬆動現在只是甩了甩頭就不聲不響地掉到了地上。

他抱膝坐下頭也埋下,反省也好發呆也罷反正現在除了老實呆著等待釋放也沒有別的事可做。只是他隔壁的那個人還不消停,這個時候方銳不知什麼辦法翻上了隔間的木板牆,越過牆頭扔了本書下來正好砸在吳羽策的肩膀上。

“你⋯⋯!”吳羽策抬頭的一瞬方銳的腦袋已經縮了回去。他揉著肩膀撿起了落地的書,雖然覺得方銳這個人簡直不能再煩了但還是沒忍住問他,“喂,你哪兒來的書?”

“誰知道?就放我這邊的。”此時方銳又翻下了牆,隔著一層木板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吳羽策翻開書來看,可是懺悔室和整個禮拜堂都沒有點燈,光線太暗他連字都看不清楚,只是依稀從封面的圖畫上看到幾個小孩子和一只獅子而在他們背後也還有什麼東西⋯⋯大概是本童話?吳羽策把書封面朝下扣在了地上不再去管。他在黑暗中閉起了眼。

 

他又回到了似曾相識的夢境。這回他認出常有鬼魅出沒的牆壁走廊其實就是他現在身處的這幢別墅裏的。為了躲開它們他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打開一扇扇房間的門,跑進去躲上一會兒又再跑出來。他以為應該和他一起在這別墅裏的方銳、周澤楷或者房東太太,他一個也沒遇到。是因為房子太大他們還在某個他尚未打開的房間裏,還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了呢?從四面八方向他聚集過來的鬼影越來越多,他快要無路可退。手指放進嘴裡咬著感覺不到疼,他是那麼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正身處夢境啊。

他背靠一扇房間的門向後一倒就闖了進去。這時他發現這個房間不是別的、正是有且只有那個奇怪的大衣櫥的房間。現在他又站在它面前了,和上一次看它沒區別,還是半開著一半的推拉門,像在召喚一顆嚮往冒險的心。

他開始猶豫要不要進到衣櫃裏面去。也許藏在裏面那些鬼怪就找不到他。它們行走無聲形蹤不測但他能感到此時它們正在像這個房間壓過來的強大氣場。他不想再被他們奪走哪怕是他尚不確定無法言狀的東西;可是他又在害怕,現在他完全看不見衣櫃裏面,如果那裏真的存在如童話故事中奇幻世界的入口而自己邁了進去——又該如何回到現實的世界呢?

 

可是企圖逃離一個夢境不就正意味著,必須前往另一個世界嗎?

 

傍晚時候周澤楷給關禁閉的兩個人送來晚飯,但是沒從房東太太那裏聽說什麼時候可以放他們出來。他從門下面的空隙推托盤進來。吳羽策客氣地說謝謝,周澤楷沒應聲,他也沒指著他應聲。然後聽到隔壁地板同樣的哧溜一聲托盤滑入。方銳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別光送吃的呀⋯⋯不如幫我們逃出去?你像白天那樣開門試試?”

“喂喂關了半天你傻掉了嗎?”吳羽策忍不住搭腔,“白天那是門根本沒鎖,和現在的情況可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現在的門是不是真鎖了?”

“那還不如用你的氣功試試⋯⋯”真是服了方銳的投機心理,吳羽策都自暴自棄地這麼說了。

“你之前不是說沒用嗎?”

“本來就沒用!”吳羽策氣得要跳腳,“不是,我就這麼一說你還認真了是怎樣?”

而方銳不再回他的話倒是繼續磨起了門外的周澤楷,好像完全忘記之前是誰特別沒下限還想拉無辜的人也跟著陪葬⋯⋯事實上說了半天到底是老樣子聽不見周澤楷一聲回復。吳羽策咬下一口麵包格外用力地嚼著心想活該周澤楷會理你才有鬼⋯⋯卻不想在聽到門把轉動兩下的聲音後周澤楷竟然說了這麼一句:“我⋯⋯想想辦法。”

吳羽策差點咬著舌頭——真是見鬼了。

 

“話是這麼說了,你也別指著他真有什麼辦法?”待周澤楷走遠,吳羽策靠著方銳的懺悔室那側的木板牆心有戚戚潑冷水一般說著。

“倒是你別小看他呀。”這個時候方銳也正靠著那面牆,他的聲音像是要笑出來,“大概有辦法做到咱們倆都做不到的事。”

吳羽策聽這句話簡直不像方銳說的。有種違和感從身後的牆壁滲透過來以擠走空氣之勢迅速充滿他這邊的狹小空間。就像那些寂靜中持續的規律的聲音,在預示著什麼似的。

 

半個小時後禁閉室的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外的不是房東太太而是周澤楷。他臉色泛紅呼吸略微急促,好像是為難得做點這種壞孩子犯規的事激動得心跳不已一樣。

重獲自由方銳簡直恨不得抱救命恩人大腿,另一邊吳羽策倒是冷靜很多,雖然還有點好奇周澤楷是怎麼搞到的鑰匙⋯⋯不過還是別問了,一時半會他也絕對說不清楚。

然而就在可以逃跑的這個時候吳羽策突然又猶豫了。之前他們不過打了打架不是什麼要緊的錯,就算現在繼續呆在這兒最多到了晚上房東太太也會放他們出來的,倒是現在跑了算怎麼回事?被發現了又要怎麼交待呢?

“喂,你還愣著幹嗎?”片刻之間方銳的聲音已經響在他的幾步之外了,“快走呀!”

周澤楷也和方銳站在一塊兒,昏暗光線中隔開幾步距離就讓他們兩個人看上去都像影子一樣黑。吳羽策一咬牙不想那麼多了也就跟了上去。離開之前他眼角餘光瞥到方銳越過牆扔到他這邊的那本書。那是個什麼故事呢?這個疑問在他腦海裏猛地一閃然後又迅速地忘掉了。

他們跑出禮拜堂和與禮拜堂相連的一段走廊,在接近主廳之前爬上了樓梯,又上了一層。這回穿過特別長且一側有窗戶的走廊時吳羽策注意到外面。烏雲壓得夜晚提前降臨,偶有閃電劈出青白天空落在庭院之外的遠處的山上。那山上似乎也有房子。這讓他不禁想到他們現在所在的房子從外面看來,會不會也有一道這樣的閃電正擊中他們頭上的屋頂呢?

“我們現在去哪兒啊?”吳羽策還跑在方銳和周澤楷後面,隨著他問題出口雷聲滾滾而過像沉重車轍碾軋地面一般粗暴踐踏他們的聽覺。

“隨便啊?不過這雷聲可真夠嚇人的⋯⋯”緊跟著方銳這句話的尾巴又是一陣綿長的悶雷,他不得不頓了頓等雷過去再接著說,“找個隔音好的房間躲一躲唄!”

 

於是不知是刻意還是陰錯陽差,現在他們又進入了白天闖進過的那個衣櫃的房間。算上夢裏的那一次這已經是吳羽策今天第三回造訪這裡了。房間和衣櫥還是沒變樣。方銳第一個毫不猶豫地跑進了那半開的門裏,接著周澤楷也跟了進去。

又只剩吳羽策一個人留在了外面。此情景彷彿夢境複製電閃雷鳴的壓迫有如鬼魅。他僵在原地手腳發涼不自覺地顫抖,竟連和夢裏同樣的思考都做不到。

但是與夢中不同的是,這個時候有一只手從漆黑的門洞裏伸了出來,和衣櫃的外觀輪廓一樣看得清楚甚至更清楚。下一聲的響雷有震碎窗玻璃之勢直接爆炸在他的腳邊。他終於拋開一切顧慮想法只是搭上面前朝他伸出的那只手,隨後抬腿邁步跨入衣櫥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

各種衣物摺疊、堆積、聚集在他們弓腰爬行而過的道路上。被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面料和灰塵混雜的氣味嗆得直想咳嗽,憋悶空間裏快要感覺不到自身的呼吸,沒爬多久以手觸四壁和隔板到處都關得死死的,這才終於一顆懸掛的心落回原處:他們就在這個衣櫃裏,哪裏都不能去。

吳羽策停止了爬行,像躺在別墅地板上一樣躺在衣櫃的隔板上。地方不夠他展開四肢就蜷起手腳。面前視域反而因閉上眼睛而更加開闊。周澤楷從來不說話,這回就連方銳也安靜得聽不見他的吵鬧。他們應該還在他的身邊,一直在他身邊,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刺目的蒼白閃電消失,暴戾的雷聲也正在離他遠去。這個時候他終於忽略了自己尚未得到完全滿足的鋌而走險的心情以及隱蔽在心中某個還在期待冒險繼續的角落裏生出的小小的失望。在徹底從夢境逃離之前,他還想維持現在的樣子安安靜靜地再睡一會兒。

 

透明的衣櫥裏空無一物,黑暗到不明究理的那一個裏面卻裝滿了幻想。

 

 

長大以後他再也沒能回去過那棟與前因後果割裂開來的奇妙別墅。

然而正是自童年的那個時候他開始學會從不想要的夢境中逃離的方法,不過是推開一扇前往另外世界的門。無論那裏有沒有一只來自不管是誰、以某種目的或沒有任何目的、向他伸出的看似援助的手。




Fin.


*

It's hard to tell that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either a reality or a dream



BGM: Robert Schumann: Kinderszenen, Op.15 - VII. Träumerei

(舒曼:童年情景, Op.15 - 7. 梦幻曲)

评论(8)
热度(25)

© N.R.R. | Powered by LOFTER